深夜,一弯红色月亮悬在云边,船形弯钩如同一副窗框,将男寝狭窄的方形阳台半圈其中。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是刀锋划过水果表面,果皮簌簌掉落的轻响。 别沧雪站在洗手台前,正对着墙上的圆形仪容镜。镜子半边完好,半边爬满蛛网般的裂痕,他的脸映在里面,也是半边完整,半边裂纹斑斑。 镜子裂得最厉害的位置恰好位于他的右眼上,于是那只形状优美的眼睛碎成了数块,视线也变成数份,在红色月光的折射光线下,就像有好几只眼睛藏在镜子碎片里,藏在裂隙下的阴影中,向他投来隐秘的、转瞬即逝的一窥。 别沧雪转动苹果,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划开果皮,一圈一圈地往下剜。 很快,一只苹果削好了,淡黄色的果肉映入镜面,长长的果皮掉在大理石洗手台上,而他端详着苹果,渐渐露出满意而痴迷的微笑。 蓦地,镜子内部爆开一声沉闷的破裂音,碎裂的那半面上有一块碎片似乎不堪重负,翻落下来。 别沧雪抬起头,右眼球顿时从眼眶里脱落,紧接着第二块碎片、第三块碎片跟着落下,他的右脸皮肉也一块块腐烂,一块块剥落。 直到那半面镜子掉完,他右脸的皮肉也全部剥离,只剩半边白森森的骨骼,黑洞洞的眼眶,仍在注视镜中的自己。 可怕的是,他完好的半张脸上依旧挂着满意而痴迷的笑容,一片青黑色的霉斑攀过脖颈,沿着下巴一点一点向上濡染,色泽渐深。而他的皮肤则慢慢苍白、枯瘪下去,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和生命力。 别沧雪是清醒的。 夜风冰冷地吹拂过他的脸,他的太阳穴却微微发热发涨,急促跳动的心脏将血液泵送至大脑,冲击着神经末梢,带来恍惚与混沌,渐至手脚发冷。 那是事态发展到最糟糕时,人的身体因心中的绝望而产生的生理反应,他甚至没有力气生出惶惑与愤怒,只有柴火烧尽后余下的灰烬,哀莫大于心死。 我失败了。 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,我的人生却好像行至末路,前方只有深渊与黑暗。 别沧雪笑了一下,嘴角僵硬地勾起,在越发湿润油亮的霉斑里弯出苦涩的弧度,微微发热的眼眶泛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