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城一到冬日,风就跟下刀子似的,直戳骨头,带着阴毒的狠劲儿,顺着领间、袖口、裤管……但凡有一丝丝缝隙,便如毒蛇般游进去,噬咬皮肉。 一队黄门缩着脖子候在寿康宫的陛阶前,任寒风刮得眼泪鼻涕横流,在脸上冻成冰碴子,也不敢挪动半分。 宫室内却温暖如春,主殿四角炭盆滋滋地往外冒着热气。 给事中符承祖禀完话,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,屏气凝神立在一边,等着示下。 一时间落针可闻。 上首的妇人胡坐于榻,却迟迟没有出声,只闭着眸子,秀眉微蹙,一手支额,指间轻点鬓边,流黄缦缯的宽袖落到臂弯处,露出一截羊脂白玉般的小臂,其上还有几点红痕未褪,含了丝风流的意味。 符承祖盯着地上的蜀褥,一时拿不准主意,只好微微抬首,偷偷觑了眼一旁的师父——大长秋卿抱嶷。 抱嶷却对他摇摇头。他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,素知她的秉性——越是沉默,越是气极。 “高允、拓拔云怎么说?”沉默的妇人忽而开了金口,语调不紧不慢,带着久经上位的威压。 符承祖一抹头上冷汗,讷讷不敢言。 妇人心里有数,冷哼一声,赫然睁开了眼——那是一双光华逼人的眸子,此时却若腊月冰河般,清冽冽的,直刺人心,又似蛰伏的猛兽,让人不敢小觑。 “年中汾、并、肆、定方遭了蝗,秋收上来的谷子赈出去都不够。他却要仲冬讲武!拿什么支应?好大的威风!” “啪!”玉手拍案,符承祖只觉心口一跳,身子躬得更低了,心里倒没多怕——太皇太后素来对事不对人。她的怒火不是冲他来的。 抱嶷暗自摇头,两宫嫌隙日深。太上皇帝看似退位,手上的权柄却丝毫没舍得松——前几年亲征柔然,打了几场胜仗回来,眼瞅着声望日隆,而今又突然提出北郊阅兵,恨不能文臣武将都拢在手里,把养母架空。 哎!眼见着下月就是正旦,这年关,难过喽! 来不及多想,就听上首定了调。 “数九寒冬,青黄不接,最易招致匪患。定州不是才遭了灾?叫石洛警醒些。莫让乞活钻了空子,搅扰太上皇帝雅兴。”冯太后嘴角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