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融时节。 高崔阑打田埂走过,望见些零散农人。 他身量清瘦,步子也快,手拎食匣,轻飘飘恰似一阵风。 跟在后头的家仆连声高呼:“三少爷,您慢些,慢些!这道窄路滑,恐摔着。” 高崔阑没停,只在经过那几个歇晌的农人时,缓了一缓。 他离他们不远,不难听见那边拉闲散闷的动静。 那些农人背朝他,一老者脱了草鞋在埂边敲灰,忽道:“前些天高太公又请了法师来,也不知这回降不降得了那妖精。” 另一个老婆子笑说:“高家请来的这妖怪媳妇,请来容易送走难哩。仗着几分恩情赖着不走,又得他家儿子袒护,只怕要吃空了他家才肯离开。” 又有人接过话茬:“这几年间,也不见多少人往那处走动,想来都是怕了精怪。” 高崔阑敛容收笑,面色渐沉。 这空当里,家仆已粗喘着气追上。 他道:“三少爷,可算追着您。土松路滑,险叫我栽进这田间里充当苗子,再淋几场春雨,就要生根发芽了。” 高崔阑斜睇他一眼。 他本该亲自往那田埂边上走一趟,但忧心食匣里的东西,便吩咐家仆去,让那些老儿婆子管好自己的嘴,勿损旁人清名。 家仆连声应好,折身便走。 高崔阑沉着脸继续往前。 就这么行了半里路,直待远远瞧见田间一女子,他紧攒的眉终于舒展些许。 那女子手掣钉钯,正松土耙地。 只见她猛地抬起臂膀,再狠狠落下。 她看着瘦,动作却利落,浑身线条也紧实流畅,一身消不完的气力,只怕十好几个农人都抵不过。 春阳当头,将她一身蜜色肌理映照得暖融融。 高崔阑神色和煦,温声唤她:“宝娥。” 朱宝娥听得这声,心仿佛叫轻风揉了把,麻酥酥,轻飘飘,钉钯都险些落歪。 她杵着钉钯望过去,看见高崔阑,急忙忙迎上:“哥哥,日头且晒,你怎经得起这番折腾。” “我见天热,送些茶水与你。”高崔阑抬袖拭去她额上薄汗,“劳你辛累,还要记挂我。”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