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衙外的鸣冤鼓在子时击响。 鸣冤鼓大如磨盘,鼓槌擀面杖一般粗,擂起来声势浩大,滚雷般砸在悄无声息的寂夜中,震出方圆几里外,惊醒了几乎半城人。 咚咚咚—— “咋的了这是?” “有人喊冤咯!” “这大半夜的……” 屋舍里传出零星人声,已经有百姓披衣下床,抽开了门闩,半醒半迷糊的探身子出来张望。 击鼓者灰头土脸,一身破衣烂衫,样子与乞丐无异,或者比乞丐还要凄惨一点。他赤着的双脚戴了副镣铐,脚踝的皮肉早磨烂了,腐肉外翻,麻杆儿粗细的腿上还有数道大大小小的鞭痕,击鼓的十指同样伤痕累累,一看就知道受过鞭挞、夹棍、拶指等一系列严刑拷打。 此人浑身是伤,无一处好皮肉,破衣烂衫浸染着污糟的血,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臭气。即便如此,他擂鸣冤鼓的劲头却刚猛十足,那动静儿粗犷霸道,一声紧着一声,甚至吓哭了三三两两个半大孩子。 咚咚咚—— 直到值守的司阍人敞开衙门,这惊天动地的擂鼓声方才止歇。 被从床铺上吵起来的衙役黑着张驴脸,大踏步迈出来,厉声喝问:“什么人击鼓……做什么慌慌张张的……” 衙役话到一半,就见司阍人满脸惊恐之色,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扑进来,在踏跺上摔了个狗啃泥,抬起头已是鼻血长流。面对衙役的质问,那阍人哆哆嗦嗦指向背后,被噎着了般,瞠目结舌了半天都挤不出个字儿。 衙役斥道:“什么人把你吓成这副怂样儿?!” 语闭,那击鼓鸣冤之人转出青砖浮雕的照壁,脚步踉跄着走来。 院中的灯笼只点了一盏,光线昏暗,隐隐能分辨对方身上披挂着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囚服,衙役眯起眼,盯住来者瞅了半晌,待人近了,看清那张脸,顿时大惊失色。衙役嗷呜一嗓子,比司阍人逃得还快,接着衙门里一阵鸡飞狗跳,甚至连后来的县老爷都被吓得不省人事。 …… 破庙里升着火堆,三五个赶脚的坐在扁担上,架了口铁锅煮稀粥。外头寒风呼啸,从破烂的窗户和卸了半扇的庙门灌进来,将火焰刮得东倒西歪。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