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舜元和二十三年春,宁州芸城突瘟疫。 南边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都被染上,来势汹汹,一夜间所有活物先高热,浑身乏力长满豆大脓疮,等脓疮破溃也就死了。 高耸陡峭的山脊上,一老一小在密林中艰难前行。 小的那个看上去只有八、九岁,顶着一头焦黄干枯的蓬乱头,黄皮寡瘦像根豆芽菜,双手粗糙,骨节凸出,背上背了一把短柄镶铁边的木铲还系着一个包袱,挥舞着一把柴刀斩断脚边的荆棘藤蔓在前开路。 她腰上拴了根麻绳,麻绳的另一头是个须皆白的老头,瘦干得只剩一把骨头,弯腰驼背一副随时能栽倒再也起不来的将死模样,僵硬的老腿颤颤巍巍被小的拖着走,一手杵着拐杖,一手遮在脸上,蒙着眼不住嚎啕。 声音很大,中气十足,响彻云霄。 黄豆头大无比,一脸崩溃。 三天,他们在山里走了三天! 身边这个糟老头子就哭了三天! 打从村外的土地庙前遇到这个糟老头子他就在哭,除了吃饭没哭,这三天里每时每刻她都在被至少过了一百分贝的大喇叭骚扰! 白天边哭边嚎,晚上打呼噜说梦话,内容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:家里人死绝了,他该怎么办啊! 黄豆也想知道她该怎么办! 作为同一个村子的唯二活口,想独自跑路过不了良心那一关,迫不得已带上这个大概有七老八十的大累赘。 她连铲子都带好了,准备随倒随埋,在埋了一个村子的死人之后,黄豆认为她挥舞铲子的功力大有长进,除了当厨子,在敛尸这一块上头还是有几分天赋在。 可老头子不止没死,连续爬了三天的山路,精神头比她还好。 爬山,也是迫不得已。 她来的时候这个身体还没得及长出痘疮就高热死了,刚刚断气就她附身活了过来,虽然没有接收到原身记忆,但村子里那时还有将死未死的人。 他们让黄豆赶紧逃。 在这个有真实神仙和妖怪存在的世界,凡人的命不值钱。他们这边贫瘠,既无矿产也无良田,没有仙门肯费心费力庇佑他们,没有庇佑,靠着山种着两亩薄田毫无恒产的贱民的命就更不值钱,说是如...